椿姬彩菜--我是男校畢業的女生— 被「尾巴」咀咒的青春期(1)
恐怖的媽媽和成長期
「你那樣，應該是在變聲吧！？」 有一天，媽媽欣喜若狂地抱住了我，十分高興自己的兒子往成熟的男人之路邁進了一大步。或許這是天下所有父母都會有的反應，但是，對我來說卻是莫大 的衝擊。說什麼我即將漸漸變成「男人」⋯⋯？我忍不住反駁媽媽說：「不是啦！這才不是在變聲呢！」 我是因為隱約感覺到自己將要變聲，卻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每次說話時都故意拉高音量。不過，真的是因為這個緣故嗎？還是真的開始變聲了呢？
總之，我的聲音的確變得有點沙啞。由於那時我也正好感冒了，所以媽媽就帶我去看病。
「這是因為說太多話了哦！」醫生鬆了口氣這樣說....我忍不住比出小小的勝利手勢。
（我就說嘛，根本就不是！） 不過，在那之後沒多久，我的變聲期還是來臨了。上音樂課時，我突然無法
像平常那樣發聲。咦？為什麼？然後，老師在我的聯絡簿寫道：「已經在變聲，請注意喉嚨。」
「太好了！變聲是你變成成熟大人的證明耶！今天是紀念日哦！」 媽媽好 開心，一副好想去者一紅豆飯(*1)的模樣。但這天對我而言，卻是遭受重大打擊 的難忘之日。為什麼我會開始變「男人」呢⋯⋯？
媽媽摸了摸我的喉嚨，開心地說：「沒錯沒錯，喉結就快要長出來了耶！」
「囉唆！不要摸啦！不會長出來的啦！」 我好想哭。
一個是因為兒子的身體出現「變成男人」的徵兆而異常開心的媽媽，一個卻 是死命抗拒排斥的兒子....對關係正常的一般親子來說，這樣的畫面實在是很奇怪。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情況，也意味著我的身體正逐漸變成「男人」，而我想要以「女人」之姿自在生活的心願，將會越來越難實現⋯⋯。
可悲的未來，絕望 的大人階段。
另一方面，對於我這個即使變聲也依然不願「像個男子漢」的兒子，媽媽變 得更加神經質了。
在沒穿立領制服的時候，我在街上經常被誤認為女生。
「這件，很適合你哦！」服飾店的店員遞給我的，是有著可愛設計的女性洋 裝。我好高興。可是，接下來媽媽說的一句話，卻硬生生把我拉回現實之中。
「勇一郎，該走了！」看到店員露出訝異的表情，我只好快速離去。 此外還發生過這種事。站在街角的女性從手提籃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我。
「請試用。」那是衛生棉試用包。這時，媽媽勃然大怒地吼道：
「搞什麼，這孩子是男的耶！」然後一把搶下我手上的衛生棉，還給對方。 從這時候起，只要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我就會恢復「女生」模樣，自由自在地玩樂。若是在父母面前，我會盡量不顯露「女生」特質，面無表情地過日子。 除此之外，為了避免衝突，我有時還會耍心機，故意說一些「我啊，今天在學校 踢足球哦」等，討好父母的話題。
得那時我們小學要製作畢業紀念冊，除了要放每個人當時拍的大頭照之外， 還需要放一張幼稚園時的照片。於是我回家對媽媽說：「幫我找出最可愛的照片。」
結果，我從媽媽拿出的相簿裡挑選了一張看起來「最像女生」的照片。媽媽見狀， 立刻問：「為什麼要挑那張！？不覺得太像女生了嗎？」
「是嗎？」我得意地笑了。因為，我本來就希望大家把我當女生看呀
*1
紅豆飯，日文稱「赤飯」（せきはん，SEKIHAN ) ，是一種日本傳統食物，象 徵「幸福喜悅」，舉凡生日、婚禮、成年禮、金榜題名、滿月⋯⋯都少不了它。 因此，當日本人說「來吃紅豆飯吧！」 就含有慶祝之意。
終於成為多愁善感的中學生
結果，除了洋君這位可以真誠相待的朋友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朋友的我，就 那麼直升上私立男校的附屬中學了。學校制服外套採用西式立領，聽說是參考法 國軍裝所設計而成，鈕釦比小學多一顆，變成了七顆。
不過，最悲慘的是，洋君因為成績沒達到標準無法直升附屬中學。唯一的好 友從此不在身邊，同學又大多是經由考試錄取的外來學生，不再是那些對我的「娘 娘腔」習以為常的小學同伴。我的人際關係又得從「０」開始。
第一外語課程，我選修的是法語。沒錯，我從中學就開始學習法語了。由於 選修法語的學生大概只有十名左右，所以這些成員都在同一班上課。但可惜的是， 這些人大多不是我的小學同學，以致每當他們看到我的動作和說話方式時，總是 大驚小怪，低呼：「這個人真噁心！」我也因此再度嚐到被孤立的滋味。
不過，由於這些成員直到高中畢業為止都跟我同班，六年相處下來，他們終 於漸漸了解我，也為我的學校生活帶來了轉機。其實我後來才覺得，在國、古同 中的青春期階段都唸男校，對我來說也許是幸運的。因為男生的個性比較直率乾 脆，不會耍小動作欺負人，要是當初我唸的是男女同校的話⋯⋯那種慘況，我在 日後上大學時可是充分領教過。
言歸正傳，上了中學之後；我在學校依然很孤單，因為我還是無法主動參加「男生」的談話或遊戲，也沒有任何人願意積極地接近「怪異」的我。
這時的我，開始將自己的遭遇寄託於幻想世界。
「我覺得，我好像Ｘ戰警。」 我是從漫畫得知「Ｘ戰警」的，它的故事內容是說：有一群因為突變而擁有
超人能力的變種人集團，他們受到普通人類嫌惡，眼看就要被排擠出人類世界。 但儘管受到人類的猜忌和厭惡，Ｘ戰警還是堅持保護人類。
因為我是「Ｘ戰警」，所以受到周遭眾人的排擠是無可奈何的事；就算現實 很殘酷，我還是要告訴自己，應該仍有某些事是我所能做的。我從Ｘ戰警的身上 得到了無比的勇氣。
總之，我每天都在內心發出「誰來幫幫我啊！」的悲鳴。可是，卻沒有人、 沒有任何人聽到。
我總是想著，當初若是有人察覺到我內、心的呼喊，即使只有一個人也好， 我肯定就能脫離痛苦的深淵了。可是，無論在學校或是在家裡，我都只能獨自承 受孤獨。
我好希望有人能夠知道我已經是傷痕累累，好希望有人能夠了解我。 我忍不住拿起美工刀。我想改變，想要有所改變。冰冷的刀刃劃過了我的手腕，一道紅線立刻浮現。
「好痛！」 比想像中還要痛。一種火辣辣的刺痛厭....。我明白，就算痛成這樣，還是沒有人會察覺的。居然傷害已經心靈受創的自己⋯⋯真像個傻瓜。我覺得好難過， 眼淚不由得潸然滑落，放聲哭了出來。我以為這樣一來，媽媽說不定會聽到我的 哭聲而跑過來關心我，問著：「你怎麼了？」甚至察覺到我的心情⋯⋯我就這樣 懷抱著小小期待，睡著了。
只是，一覺醒來之後，一切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這時，有個機會悄然降臨。
在我們這個年紀，大家都對學校活動敬而遠之，我卻在同學的推選下進入「校慶實行委員會」。儘管我當時的感覺是，他們自己怕麻煩所以才故意選我，但由 於我既沒有理由討厭這份工作，也沒有理由不認直一，因此便竭盡所能努力去做。 比起被完全忽視，有工作可做畢竟還是比較開心啊。
我被分配到的主要工作，是在學校正門製作一扇拱門，算是粗重工作。但或 許是因為我人長得瘦弱，看起來靠不住吧，漸漸地，我的工作就變成了打雜跑腿， 負責幫大家買飲料等等。
大家朝著共同的目標，一起努力去完成，彼此之間自然會產生認同感。
「原本以為他是個怪胎，沒想到還挺認真的嘛！」 由於我這次擔任『校慶實行委員』 的確很賣力，因此獲得一起共事的老師和同學的肯定。這大概就是所謂先入為主的偏見吧？他們光憑第一印象或謠言就 對我敬而遠之，後來試著相處之後，才發現「原來這小子還滿認真、滿普通的嘛！ 只可惜有點娘⋯⋯。」
這件事對我的意義非常大。因為，我從此下定決心要藉由「工作」來爭取大 家的認同，開創自己的道路。我相信，只要越來越多人肯跟我打招呼道「早安」， 我的學校生活就會輕鬆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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