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蓮簡歷
  生日:1976年12月10日
  籍貫:四川成都
  身高:1.72米
  體重:55公斤
  學歷:職業高中
  血型:AB型
  喜歡色彩:白、黑
  喜歡明星:林青霞
  愛好:美容、服裝設計、唱歌

  簡曆:1976年冬作為男嬰出生於長江邊上的一座古城,上有6個姐姐,出生前父親就去世了,出生後即過繼給姨媽家。養母是醫生,養父是地質工程師。初中二年級時全家搬遷到成都市。初中畢業後考上成都某職業高中財務會計班。1994年畢業後分到成都第一百貨公司做財務工作,同年底離職,參加香港人開辦的亞洲美容訓練班學習美容,學成後赴海口打工。1997年2月在成都華西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做變性手術,出院後來到廣州,先在一家美容集團公司工作,後加盟一時裝隊做模特至今。

一、赤裸的告白

  一年多前,我義無反顧走上手術台,永訣舊我,重獲新生。一年多後的今天,當我公開變性人的身份站出來時,我好像是又一次接受另一次挑戰。我不知道結果如何,是福是禍?是成功是失敗?是風光無限是險阻重重?但這終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站出來,不是作為一個個體,而作為一個群體——我誠願如此。我別無選擇。

  連日來,心海澎湃洶湧,一陣驚心,一陣激越,一陣茫然,一陣快意……層層疊疊巨浪向我湧來,將我淹沒。然而我的意識漸漸浮了上來,我看到了希望的島嶼——來自四面八方的熟悉的和陌生的朋友們一聲聲“連蓮,我支援你”,令我百感覺交集,如沐春風。我想,我做對了。

  此時此刻,我心靜如水。我願敞開心扉,訴盡我 22 年奇特人生的種種傳奇,我已做好準備,做赤裸的告白。我已無畏懼——一個病人在醫生面前徹底坦白自己的思想和身體,這有什麼可畏懼的?

  朋友,您就當是在這春風沉醉的午後或夜晚,落英繽紛中,一位鄰家奇女子如泣如訴地說著她的情、她的愛,她的鮮為人知的心事。

  隨著記憶翻飛,時光倒溯,您會發現,我的面容越來越悲戚,我的語調越來越低回,我的心事啊,越來越變幻莫測……

  我出生在長江上游一座古老的城市,市中心有座古樓,奶奶(我養父的媽媽)說,古樓底下是巨龍的頭,是塊風水寶地,城裏人都來這裡燒香祈福,很靈的。好小的時候,每回乘車路過此地,我都在心裡默默祈禱:“龍王爺,讓我長大了變成女孩吧,求您老人家了!”

  是的,非常不幸,我是作為一個男嬰出生的,那是 1976 年的冬天。我的身世註定充滿濃重的悲劇色彩,我是個遺腹子,父親在我出世前就撒手西去了,我只見過他的照片,他很帥,長著一張方方正正的臉,眼睛炯然如火。我沒有嚐到失去父親的悲痛,卻一生感覺到缺乏父愛的失落與缺憾。一雙強有力的男性的手臂的扶持與呵護是我從出生那刻起就缺乏和企盼的。

  我的生母在生下我之前,就和她那沒有生養的妹妹妹夫商定,不管生下的是男是女,都過繼給他們。因為她已生養了 6 個女兒,再也無力多養一個孩子了。

  就這樣,我成了養父母家唯一的孩子。養母是位婦科醫生,養父是位地質工程師,長期在外工作。曾經是地主家的千金小姐的媽媽把我視為掌上明珠,也許她的嬌縱正是我恣意做著女兒夢的溫床。

三、 江邊驚亂心

  小學六年級我有一件得意事可記一筆,全校文藝匯演時,我和同班一女孩全演《草原小姐妹》,在“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是家鄉……的歌聲中翩翩起舞。那轟動的場面我記憶深刻,教師笑贊我的女裝扮相比那女同學還美,我們得了一等獎。

  從此我得了“妹子”、“假姑娘”的外號,我竟不在意,還有點沾沾自喜呢。不過外校的學生也在放學路上對我指指點點說“像個女人樣”、“陰陽人”時,我心裡才難過起來,不為別人的議論,而為自己不是個真正的女孩而甘心,犯愁。

  帶著“妹子“的外號我上了初中,我更不願進廁所了,實在憋不住了,等上課鈴響過所有的人都進教室,我才溜進了無人男廁,回來遲到了被老師罵也改不了。

  我越來越注意打扮自己。晚上睡覺把褲子疊好放在枕頭下壓著,早上起床褲子就像熨過一樣有筆挺的線條。一次媽媽收到臺灣親戚寄來的絲襪,當年絲襪可是稀罕物,媽媽不敢穿,我便拿來穿去上學,同學以為我光著腳便問:“你怎麼不穿襪子呢?”我笑著拉起褲腿展示那透明的絲襪,說:“穿了,你看……”

  初二,有一天,我數了數攢了一個多月的零用錢,有十來塊,便瞞著媽媽到裁縫店,要訂做一件當時街上流行的收腰式女式襯衫。胖胖的裁縫阿姨邊給我量腰身邊奇怪地問:“你

  穿的嗎?這可是姑娘衣服。”我撇撇說:“我就要穿嘛。”結果我如願以償。站在鏡前試衣服,我擺了一個象月曆明星的優美的姿勢,樂壞了,也不理會裁縫阿姨疑疑惑惑的目光。這漂亮時裝我只穿了兩次,一次地晚上去看露天電影,一次星期天和同學去郊遊。不幸媽媽知道了,把衣服沒收了,罵了我一回,說:“男孩子怎麼能穿這衣服看你是瘋了。”後來五姐拿去自己穿了,我很是惆悵了一段時日。

  夏日裏一大群男生去江邊玩,他們脫得赤條條往水里衝,暢遊嬉戲起來。唯獨我死活不肯脫衣,自個兒在岸邊玩泥,堆了一座座塔、一座座山。幾個壞男生硬是要拖我下水,並作勢動手扒我衣服,我慌得滿臉漲紅,尖叫掙扎起來,好像災難來臨。環男生們鬧得更凶了,還嬉笑道:“難道你是大姑娘不成?今兒倒要開開眼界。”

  就在大難降臨的那一刻,一位英俊少年挺身而出,“救”下了我,他就是我的同桌峰。個頭高大的他三下兩下把胡鬧的男生扯開了,叫他們別鬧了,玩別的去。他自己則坐在我身邊,陪我說話。

  驚魂甫定的我忽然心跳加速起來,只穿一條褲衩的峰近在咫尺,我不敢看他,頭埋得低低的。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心裡既驚且喜,亂成一團糟。

四、 化妝上學去

  我朦朦朧朧喜歡上了同桌男孩峰,他個頭比一般同學高,長得帥氣,籃球打得很棒。那年我 14 歲。

  我每天早早起床趕去學校,用手巾把座位細細擦乾淨,然後心急地等他來。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便趴在桌上裝睡覺,豎起耳朵聽他輕快的腳步走近,等他用手撥弄我的頭髮時,才裝著醒來一樣,故作淡淡地跟隨他打個招呼,然後便忍不住“嘰嘰呱呱”跟他說個不停。

  峰對我也很好,大掃除時搶著幫我做臟的活,我便心安理得地和女生乾些擦擦桌子的輕活。放學他總騎車先送我回家,才折回他那住在城郊的家。坐在車後架,我好想好想把頭枕在他後背上,試探地靠上了,他沒有什麼反應,然而我始終都沒有膽量用手環住他的腰。每當這時,我都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是個男孩兒。

  我的數學成績很糟,有一次考試不及格,又被罰留堂做作業,峰留下來陪我。天忽然變得陰黑陰黑,頃刻豪雨如注,做完做作業,雨仍未停,天卻黑了。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峰脫外套頂在兩人頭上,冒雨把我送回了家。站在屋簷目送濕透的他消失在雨夜中,我的心變得軟軟的。

  不久,我們家遷到成都。峰用竹片編了個小花籃送給我。想不到外表粗粗的他手也蠻巧的,編得好精緻。離別之時,我依依不捨, 差點掉了淚。我沒有想到的是,離別幾年後再聯絡時,我陷入對他的苦澀的戀情中,幾乎難以自撥。我的悲劇的唯一根根源就是我不是個女孩子,而我偏偏只能把自己當成個女孩子。

  到成都,離別了峰,換新環境,我變得郁郁寡歡,無端尋悉覓恨,為自己不是個女孩而痛苦著。我一面想壓抑自己,一面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女性化傾向,苦悶中,拿化妝來聊以自慰。我不只用媽媽的護膚品,還偷偷拿家裏的紅印泥用手沾上少許,輕輕塗在唇上當口紅。我喜歡繪畫,有很多畫筆,我用小刀刮下鉛筆灰,用畫筆蘸著抹在眼皮上,當是抹眼影。常常,我就是這樣“化”著淡妝出門上學去。

  我也習慣了旁人怪異的眼光和冷嘲熱諷的話語,我祇是灰暗地想,管他呢,反正變不成女孩子,扮一扮都不行嗎?

  我的異裝癖好也有增無減。我們住在媽媽所在醫院的家屬大院,有公用的洗澡房,有時候我去洗澡時,趁著四處無人,拿晾在竹桿上的媽媽的衣服到洗澡房裏,關上門,換來穿上,良久,才脫下晾回原處。

  要麼,我就呆在房間裏,披上床單,用兩面片榨巾批腰間做裙子,把自己扮成一個女王,或是白骨精。媽媽罵我:“瘋瘋顛,像個癡女。”我全當耳邊風。

  唉,誰能理解我那壓抑不住的慾望呢,我實在控制不了自己。後來,我真的為此闖了禍……

五、紅指甲風波

  記得是初三上學期的事。一天中午放學回到家,見到表哥表姐和媽媽的幾個好朋友都在,熱熱鬧鬧,正等我回來開飯呢。

  我拿碗去盛飯,突然耳邊傳來媽媽嚴厲的聲音:"把手伸出來看看!"我不由自主攤開手,屋裏"唰"地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手上。

  原來是上午上物理課的時候,我無心聽課,撥掉紅圓珠筆的筆頭,擠那紅筆油塗指甲玩耍。我當然不是第一次乾這事,不過以前每次玩夠了,都記得洗掉才回家,今兒是忘了。

  當著眾親朋的面,媽媽顏面丟盡,勃然變色,我從沒見媽這麼兇悍過,她破口罵道:"書不好好讀,淨搞這些邪門歪道,吊兒郎當,弄得男不男女不女…… 被當眾這樣嚴厲的責罵,一向嬌慣的我又羞愧又惱恨,呆了半晌,擱下飯碗,提了書包就往門外跑,只聽到奶奶焦急地喊了聲"蓮兒--",我已跑出了大院。

  時值寒冬,天陰欲雨。我跑到大街上,卻冷卻不了我滿頭滿腦的昏熱,眼裏罩著淚光,眼前一片朦朧,年少的我舉目茫然,辨不清方向。

  沿護城河漫無目的走著,不知走了多久,我順腳拐進了人民公園。天上飄下了星星冷雨,午後的公園裏冷冷清清,遊人稀少,我像孤魂野鬼一樣在假山池沼之間遊游盪蕩,兜兜轉轉……一個下午就這樣地去了,眼見得天黑下來,我沒錢吃飯,一身已被綿綿雨絲飄濕,又餓又凍的我趴在池邊石欄上,覺得自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可憐,淚珠兒禁不住奪眶而出,一串串跌碎池中,我愈哭愈傷心,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我覺得我沒做錯什麼啊,為什麼媽媽那樣罵我?還有,平時人們為什麼用那樣怪異的眼光看我,用那樣嘲弄的話刺傷我?我恨自己不是女孩子,沒人理解我,上帝對我真不公平。那一刻,我好厭惡、憎恨自己身上那多餘的男孩的東西,恨不得找剪刀剪掉,或是,乾脆跳到水里,一了百了……

  夜深了,公園裏闃無人聲,哭累餓壞凍僵的我蜷縮在亭子裏,悲傷而絕望。我不想回家,可是黑漆漆的公園讓我越來越害怕,後來我終於熬不住了,才走出公園回家去。到家時已是夜裡11點,剛進門就聽到奶奶不住口罵爸爸媽媽:"我祇有一個孫子,妳們要打要罵就衝我來好了……"我不知道,這一跑令家裏鬧翻了天,爸媽到學校、親戚家到處找我,奶奶急壞了,哭了一天。見我回來,奶奶一下抱住我,老淚縱行,媽媽則什麼都沒說,倒水給我洗臉洗腳,安頓我睡下。

  第二天一早,媽媽又像往常一樣做好中餐給我,吃了上學。一切照常,可是沒人知道,這件事已在我心裡留下了極深的傷痕。

六、窗外單相思

  自那"紅指甲風波"後,我的情緒一天天低落,苦悶、困惑的我不知該如何解脫自己,我的清脆的笑聲越來越少了。

  一天我提筆給中央電視台寫了封信(我忘了是什麼部門了),訴說自己的煩惱"……為什麼我像個女孩不好?我本來就想做女孩,女孩可以穿好看的衣服、裙子、高跟鞋,還可以生孩子做媽媽……"信末我在名字前寫上"苦惱的小男孩"。

  沒想到半個多月後,中央電視台給"苦惱的小男孩"回信了,但這封信先被媽媽拆開看了,才給了我,為此我大吵大鬧了一回,說她一點不尊重我。我想媽媽看了信中的內容定能知道一些什麼,她肯定想勸誡我一番的,可是我這一吵鬧終於使她什麼也沒有說--唉,可憐的媽媽。

  信裏這樣寫道:"……你這是心理不正常的表現,你是個男孩,就應該有男孩的愛好,做個常常男子漢。建議你平時多跟男孩們一起玩,少玩女孩的遊戲,不要越陷越深,到時就晚了……"

  這封回信沒能給我什麼啟發,一點也沒有觸動到我的靈魂。我想我是陷得太深了,沒人能救我。

  爸爸媽媽看在眼裏,愁在心上,他們一定為我的事度過了許多不眠之夜。1991年春節過後,他們把我送回鄉下一位表親家,他們認為我是被嬌慣壞了的,希望鄉下艱苦的環境能改變我那些"不良"的習慣。他們真可謂用心良苦,可是如果他們知道下面這一件事的話,他們定會後悔、無奈的。

  親戚家對我很好,把我安排到鎮中上學。我一到學校就立即成為"焦點",我想這是因為這裡的教師同學從沒見過這樣文靜秀氣的男孩子吧。

  我這時已在看瓊瑤小說,正看到《窗外》,女主角江雁容與教師康南的師生戀被瓊瑤那支生花妙筆寫得蕩氣迴腸,讀得我如癡如醉,幻想叢生……我從小說上抬起頭,目光轉向教室窗外,投射到一位男教師身上。

  他姓董,二十七八歲,聽說是退伍後來當體育老師的,他長得很健壯,臉上線條稜角分明,極具陽剛氣質。我一向很討厭上體育課的,那些前滾翻、後滾翻動作我覺得可笑、乏味。可如今我不知不覺盼著每天都有體育課。

  董教師很關照我,小心指導我做動作,他還笑著說:"你真像個女孩子,長相、性格都像。"我好怕看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想看,每當我的視線與他對撞時,都不由得羞紅了臉,心裡說不出的慌亂和驚喜。練單槓時,他那溫暖的大手扶在我腰後,我的身體順勢蕩起來,我閉上雙眼,感覺自己在飛,耳邊風聲如歌……我想,我要是個女孩多好!

  後來上職高後,教師佈置寫作文《我的老師》,我自然而然寫到了董老師,語文教師評點說:寫得文情並茂:,教師那知道,我是在懷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在寫他。

  當然,這不過是一段單相思,朦朧而短暫。在鄉下呆了不到兩個月,奶奶熬不過對我的想念,叫爸爸把我接回成都去。

七、我的一簾幽夢

  回到成都後,我瘋狂地迷戀上瓊瑤小說和電影,《彩霞滿天》、,《在水一方》、《卻上心頭》、《心有千千結》、《月朦朧,鳥朦朧》……那優美、詩意的書名背後,那一個個淒婉哀豔、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令花季中的我癡迷沉醉,常常讀一段哭一回,把自己弄得像個多愁善感、臨風灑淚的多情女子。

  我尤其喜歡《一簾幽夢》。書中結尾,經過千百劫難後,紫菱與費雲帆在長城上見面,費雲帆深情地說:"這個時候,我只想說三個字:我--愛--你!"讀到這裡,我感動得一塌糊塗,淚流滿面。瓊瑤筆下的費雲帆太完美了,如果我是個女孩,將來一定要嫁這樣的男人……可是我不是女孩而是男孩,這又怎麼可能呢?我的心中又迷亂起來。

  這便是我看瓊瑤小說的反應,投入之後,結果都是恨自己不是女兒身,不能像書中女主角那樣去轟轟烈烈地愛一回。沉迷瓊瑤小說,使我更向女性化發展了。

  《一簾幽夢》中紫菱有一句台詞,令我感觸尢深:"我用珠子串起簾子,每一顆珠子都是一個夢想。"書名即由此而來。感動之餘,我找來幾相畫報,用畫報紙捲成小管子粘好,用回形針串連起來,做成一張門簾。我花了整整兩天時間,才完工了。

  我把同學們請到家來,欣賞我的傑作,我指著那色彩斑斕、隨風飄搖的簾子美滋滋地說:"這就是我的'一簾幽夢'。"

  簾子有了,可是我的幽夢在哪裡呢?我期待著瓊瑤式的愛情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那一年我考上了職高,按照媽媽的意思我選了財務會計專業。其實我一向討厭數理化,可是我考上的職高又沒有別的好專業,我祇好硬著頭皮去學了。

  上職高後有一段時間很無聊,便與初中的老同學通起信來,無意中聽老同學提起峰的訊息,我多方打聽,終於得到了他在雲南某部隊當兵的確切位址.

  峰,我那初二同桌好友,那個在江邊為我解圍,每日騎車送我回家的男孩子,一下了勾起我內心壓抑住的莫名的情愫。我立即給他寫了一封長長的信,暢敘同窗情誼,同時,我忍不住暗暗流露了自己的愛慕之情。

  很快,我收到了峰的回信,他說收到我的信很興奮,令他回憶起過去許多美好難忘的時光。他隨信寄來了一張照片,穿上軍裝的他英姿颯爽,看上去比以前高了許多,皮膚也黑了,一臉陽光,笑得好帥氣。我看得癡了過去,呆呆地想,這是不是我心裡的費雲帆?

  看他的回信,我想他是沒怎麼讀懂我的信,我按捺不住,又寫了封長信,用的全是瓊瑤式的語言。我那時真的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女孩子,像一個懷竇初開的女孩子向心中的白馬王子發出了愛的訊息.

  我忐忑不安,緊張期待著峰的回信。

八、一廂情願的愛

  那天放學回家,大院門口收發室的老伯叫住我,交給我一個包裹。是峰從雲南駐地寄來的,我心"卟通卟通"跳起來。

  飛快跑回家中自己人的房間,拆開包裹,是一本書,我有點疑惑。翻開書本,我眼前一亮:原來書的中央挖空了,藏著一件小禮物。這是一條別緻的項鍊,墜子是兩個彈殼鑲成的十字架。我把賞一番,把它掛曆在胸前,一股幸福的暖流傳遍全身。粗獷的峰竟有這樣的靈思和心意 ,令我驚喜,令我感動。

  我又迫不及待地翻出他的信,細細讀起來。可是不看尤可,這一看,我那傳遍全身的暖流好像沉到腳底,被地心吸走了一般,一下子賸下了空盪盪的軀殼。

  他在信中寫道:"如果你是一個女孩子,我一定娶你。可是我只能當你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你是男孩子,我不可能性接受超越友誼的感情……"

  淚光中,風吹簾兒動,發出"蟀蟀"聲響,宛若歎息聲。我的一簾幽夢啊,就這麼隨風而逝了嗎?短暫、縹緲如一縷輕煙……

  後來我們仍保持通信,可是彼此都很客氣了,只問學習、工作如何如何。但我知道,我心裡沒法放得下他,我仍在心裡一廂情願編織著自己的夢。那些日子裏心裡異常痛苦、失落,深恨自己不是個女孩子。如果我是女孩,一切就不同了。

  1993年,在峰退伍前,我給他寄去了一張明信片,以女性美之筆,把瓊瑤小說的書名串起來,表達自己深深的懷愫:《彩雲飛》處,《煙雨朦朦》,我《在水一方》《心有千千結》。如今《聚散兩依依》,對你的思念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庭院深深》,我願是個《穿紫衣的女人》,做著《一簾幽夢》,悵望《幾度夕陽紅》……

  我們漸漸失去了聯絡,我只知道他在成都附近一個縣城裏工作。

  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我再次遇見他竟是1997年初我即將做變性手術之時,我們在成都街頭不期而遇。

  他和他的女朋友在一起,我請他倆吃飯。

  他的形象與我心目中的印記大相徑庭,鬍子拉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他還歎息著,說他手風不好,賭輸了很多錢,要不然早就存夠錢結婚了,云云。我心想,這那有一點費雲帆的樣兒呢。那一刻,我有一點點的悲哀,一點點的憐憫。

  我再細細打量他的女朋友,心下釋然,她太普通了,走在街上沒人會注意到她。你猜我當時怎想的?我在暗暗得意地想:"我馬上要變成女人了,我變成女人後,任何一方面都比她優秀。"

  我們再沒什麼話可說的。

  這便函是我青春期中一段莫名感傷,又莫名所以的幽夢,它是那樣飄忽,令我抓不住。然而,它也不過是一段輕留痕的幽夢而已,即將降臨的那段驚世駭俗的奇情,才堪稱驚魂動魄,刻骨銘心。

九、他來自西藏

  峰的身影很快在我心中掠過,我又回復了那貪玩愛笑的性格。職高的課程很松,我常和女同學們一塊逃課去玩,和她們一塊化妝打扮,晚上去舞廳跳舞。在舞廳幽暗變幻的燈光裏,我很容易被人誤為女孩子,結果邀我跳舞的男子遠比其它女同學的多,氣得她們在一邊翻白眼。

  我成了全校注目的焦點和議論的中心。有一次,我穿著在重慶央爸爸買的薄呢女式大衣到學校又惹來一陣騷動,結果當天開週會,校長在台上點了我的名,說:"有的同學總是穿著奇裝異服,不是來學校上課的,是來做時裝表演來了,真是陰陽怪氣……"全校師生頓時紛紛扭頭看我,我簡直無地自容,恨不是立即消失,可我又不由挺直了腰,以應付別人的"鑒賞"。被人如此怪異地看著是多麼難受啊,我為什麼不是個真正的女孩子呢?他們就不會這樣子看我了。

  那天放學回家,不斷有人在身後嬉笑叫嚷:"快來看啊,穿女人衣服的男人……"

  我漸已習慣這樣的目光和議論,而我無法改變自己,我一如既往甚至變本加厲往女性路上埋頭,像失控的火車,不知也不管會撞向哪裡。

  我一方面壓抑自己,一方面又張揚自己,多麼矛盾的我啊,可那又是青春歲月中真實的我,無奈而執著的我。

  1994年1月的一天晚上,幾個朋友相約去城中熱鬧的JJ DISCO舞廳跳舞。阿勇帶來了一個朋友,介紹說他叫馮興忠(化名)。這個馮興忠身高1米75左右,22歲,方臉,剪個很精神的平頭。我覺得他不是很帥,不過很有陽剛之氣,他不跳舞,老坐在一邊抽煙,話也不多。唔,他的與眾不同就是有點"酷"。

  我沒有特別留意他,我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他將給我帶來些什麼。

  一個星期後,那時已近春節了,我意外接到馮興忠的電話。我記得他說:"把上次和你一起來的女孩約出來玩吧,我們去卡拉OK。"他指的是阿琴,我的好友,她家沒電話,所以要我代為轉告。

  週末,我們一幫人又聚在一起了,第二次見面,大家都熟絡了些。聊天中得知馮興忠是位剛退伍不久的軍人,曾在西藏喜瑪拉雅山腳下的兵站服役。退役後仍留在當地工作,這次是春節回來休假的。西藏在我心中是個神祕的名字,我問了他很多關于西藏的事。

  當時大家都認為他在追阿琴,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他還叫我幫他在阿琴面前多說好話,阿琴是個溫柔、小巧典型的成都女孩,我和她是在"五四"文藝匯演上認識的,玩得很投機。

  我們都熱心地為他們製造機會,拿他們兩人開玩笑,大夥兒去青城山玩,去逛公園喝咖啡,總讓他們走在一起或坐在一起,有人還笑稱,希望他在這個假期裏有個"大收穫"。 但是--天--我們都弄錯了,所有人都錯了!

十、驚世駭俗的信

  過完春節,馮興忠就要回西藏了,回到那遙遠、神祕的高原冰峰之下。大家都很捨不得他,這段時間玩得很開心,他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聚會了。他臨行前一天,我們一幫人為他餞行。

  那晚不知道為什麼,我喝得爛醉,又唱又鬧,還抱著馮興忠哭起來,語無倫次說:"妳們全都不理解我……妳們笑話我,笑我……像女人……不像男人,妳們全看不起我……"也許,是我內心壓抑許久的話終於說出來了吧,我醉得一塌糊塗。

  宴散時,天下起雨來,夜已深,舉目悽涼。我心裡還有點意識,可是無力動彈。朦朧中,我記得是馮興忠一人背起我,送我回家。雨似乎越下越大,他背著我避到街邊屋簷下躲雨。我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迷糊中,他的溫熱的大手似拂過我的臉頰,似在為我拭去臉上的雨水和汗滴……

  醒來時卻是夜半,在自己的床上,我頭痛欲裂,開燈起床找水喝。傳回睡床時,我發現腳底下躺著一封信,似是從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口袋裏跌落的。

  我好奇地拆開信,才看幾行,心突然狂跳起來,酒醒了大半。這封信竟然是馮興忠寫給我的,想必是他送我回來的路上悄悄塞在我的口袋的。只見信中寫道: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你的性格,你的笑容吸引了我,令我無法迴避,無法抗拒,不知為什麼,我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地觀察你,看你笑得燦爛,笑得忘乎所以,我都受到感染,也在心裡跟著笑起來。我不知道心裡的話該不該說,可是在我心中,我越來越覺得你不是個男孩,倒像是女扮男妝的,唉,你讓我糊塗了,迷惑了,我真不知該怎麼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合唱《選擇》、《明明白白我的心》嗎……"

  我癱倒在床上,雙手緊握信紙貼在胸前,既驚又喜且悲。驚的是他這麼直白的表露真不怕被旁人看到?他知道他在做些什麼嗎?他在給一個男孩子寫"情書"呢!喜的是萬沒想到竟有一個男孩喜歡上自己,回想他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是那樣的具有男兒氣概,正是自己心目中期待已久的"白馬王子"。而悲的是,雖然我完全把自己當成女孩子,可我畢竟是男兒身啊,我怎能接受這份同性的戀情呢?我恨,恨自己不是女孩子,恨命運如此弄人!

  可是,激動萬分的我再也不顧一切了,我終於遇上了喜歡我的人,一個十足的男子漢,一個年輕的退伍軍人。在語文課本上讀過的《誰是最可愛的人》對我影響很大,我從小就崇拜、喜愛軍人,如今一位來自喜瑪拉雅山下的剛退役不久的"最可愛的人"向我表露心跡,怎不令我欣喜若狂?

  這一夜,喜出望外的我如何能入睡?天一亮,我便迫不及待趕赴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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